第四三回:贪心陡起忘恩义,恩义深处是贪心-《笏剑曲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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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哈哈哈哈,”中年男子开怀笑道:“看来你是碰到王家二骗了。”

    “王家二骗?”鲁奇傻眼了,急问:“王家二骗是谁?”

    掌柜的不答,自笑道:“原来是中了他哥俩的道,怪不得如此。”

    鲁奇拱手一拜道:“大哥,小人愚昧,烦请明示。”

    掌柜的见鲁奇终究还是谦逊了,淡淡笑道:“你有所不知,这王风王雨兄弟二人是莆田城郊之人,早年亡父丧母,因此无人管教,自小游荡于江湖,老大王风人称‘千里风’,老二王雨绰号‘万年雨’,兄弟俩虽然拳脚功夫不值称道,但爱骗善骗,在莆田、泉州、漳州一带的骗棍中当属魁首。”

    鲁奇惊讶不已,问道:“王风、王雨兄弟有何能耐,年纪轻轻的竟然能为骗棍翘楚?”

    这时店里又来了好几个客人,掌柜的道:“我要照顾生意,恕不奉陪了。”鲁奇见他忙着与客人说话,只得捧着紫金钵盂默默退出店外。

    亥时刚到,“古今缘”里已没了顾客,掌柜的收拾了一下,正准备关门,忽见一人走了进来,抬头一看是鲁奇,问道:“你怎么又来了。”

    鲁奇拱手道:“大哥,在下鲁奇,河南罗山人,白天人多不敢搅扰,此时已经打烊,鲁奇愿花几两银子,斗胆请大哥讲讲王家二骗的事,也好让在下去官府报案,定要捉拿这两个害人的恶鬼。”鲁奇边说边摸出几颗碎银放在桌上。原来,白天鲁奇去找了另外几家古玩店,大家都说这紫金钵盂是个普通铜器,仅值数百文,鲁奇再才知道自己确确实实被骗了。

    见鲁奇诚心,又有银子可赚,掌柜的将店门关上,泡了一杯茶给鲁齐,搬来一张竹椅坐到对面,道:“你这个外乡人真是幼稚可笑,你想想,普通百姓都知道二骗大名,偏就官老爷不曾听闻?这千里风、万年雨兄弟二人也有进过县衙的,只是每次进去后,官衙没收了他们骗来的脏物,又将人给放了,赃物也不返还给被骗的事主,全被充公。”

    鲁齐不解地问:“这是为何?”

    店主道:“你想想,如果将二人关进大牢,那些事主岂不前来索要被骗的钱财?如此,官老爷们到哪里发财去?”

    鲁奇若有所悟,点头道:“大哥所言极是,如今官场黑暗,百姓苦痛无人怜悯,靠天靠地靠官府,还不如学文学武学本领,只有自己强悍了,方才能免遭他人欺辱。”

    掌柜的道: “他二人每年都要到江湖上游荡一圈,空着手出门,数月后却都是满载而归。 我给你讲一个我老家邻居中招的事,你就知道这两个骗子的厉害了。”掌柜的喝了口茶,鲁奇赶紧给他的杯子加满,然后恭恭敬敬地听他讲述。

    掌柜的似乎进入到美妙回忆之中,无不钦佩地侃侃而谈:“那年冬天,天气特别冷,二骗去福州游玩,刚到福州,就遭遇很多揽客的轿夫、马夫纠缠。二人本想步行,不打算坐轿子和马车,所以不搭理他们,我老家邻居崔贵是个油头滑脸之人,亦是福州马夫,他认准二骗是外乡人,故而死皮赖脸的纠缠着不放。二骗见状,决计惩罚崔贵,王雨对王风说:‘哥,你看这位兄弟如此热情,要不咱俩就吹吹风,下下雨?’这‘吹吹风,下下雨’是二人之间的暗语,为施骗之意。王风会意,抬头仰望,但见蓝天白云,晴空万里,问道:‘这天气真好,刮什么风合适?’意思是问怎么个骗法。弟弟王雨道:‘上次那翡翠还真不错,晶莹剔透,我喜欢。’意思是去翡翠店行骗。王风嘿嘿一笑道:‘那就先刮风,后下雨,如何?’这也是暗语,意思就是哥哥千里风先走,弟弟万年雨后面跟来。王雨听后笑道:‘风起云涌雨自来。’意思就是哥哥你先走,我随后就来。

    掌柜的停下来喝了口茶,继续回忆道:“说完这些暗语,哥哥千里风就坐上其他的马车先走了,弟弟万年雨则对崔贵道:‘大哥,去福州最大的珠宝古玩行‘万盛古玩店’,我去找他们老板谈点事,待会还回这里来,一共多少钱?’其实,根本就没有这么个‘万盛古玩店’,崔贵一听懵了,自己在福州拉客多年,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,怎么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店呢?王雨笑道:‘也没多远,过去大约就一炷香的功夫,我在那里谈生意谈约需半个时辰,你就在那等我,稍后拉我回来,五十文铜钱如何?’崔贵一听心里乐开了花,去哪儿找这么好的生意?当即就答应了:‘行,小爷谈一个时辰都行。’王雨问:‘你应识得去路?’崔贵为难地道:‘我还真不知道‘万盛古玩店’在哪,烦请小爷给我指路。’王雨道:‘干脆我驾车,你坐车内’到了时,我将来回费用一并算给你。’崔贵心想不用自己驾车,躲在暖和的车厢内轻轻松松地就挣五十文钱,如何不喜?”

    鲁奇听得专心,掌柜的说得投入:“王雨驾车来到一个名叫‘万兴珠宝行’的店门口,一看店牌子,拍脑袋道:‘看我这记性,把万兴珠宝行记成万盛古玩店了。’崔贵笑道:‘我就说嘛,哪里有什么‘万盛古玩店’,我在福州拉客多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!’王雨摸出五十文钱交与马夫道:‘实在不好意思,是我记错了,你先拿着车费,我去谈点生意,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车里,一会回去我再加付你二十文。’崔贵大喜,接过钱爽快地道:‘小爷尽管去,我在车里等你。’王雨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,下车将马栓好,拍了怕马颈,然后直奔店内而去。”

    说道这里,掌柜的问鲁奇:“你可知他下车前吹口哨的用意?”鲁奇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万兴珠宝行的店主张良听到口哨声,探头出来一望,见王雨穿着奢侈,又是驾车而来,心想来了个有钱的客人,马上笑脸相迎:‘公子,想买点什么?宝石?钻石?珍珠?我们这里应有尽有。’‘看看金戒’,王雨道。这时,正在店里选购物品的另一少年看见王雨,赶紧迎上来拱手道:‘哟,王家少爷,原来是你呀,怎么,你也来看珠宝?’王雨一看,先是一懵,一下子回忆不起这人是谁,低头冥思片刻,突然想起来了,道:‘你不是州府判官的傅公子?哎呀,很久不见,差点认不出来了,’王雨连忙拱手还礼。那少年笑道:‘王公子,你真是贵人多忘事,要不是我先给你打招呼,你怕是认不出我了吧。’王雨愧道:‘惭愧惭愧,最近忙生意上的事忙糊涂了。对了,你也选珠宝?’那少年道:‘我就随意看看’。王雨豪爽地道:‘看上什么了,你尽管挑,待会我一块儿结账’,那少年连忙推辞:‘别别,此事如何使得?你慢慢挑,我到别去走走。’边说边掏出一张名帖递给王雨道:‘公子,下次可别再忘了我哦。’王雨接过名帖看了一眼装入怀中道:‘下次肯定不会了。’那少年与王雨作了别,直径离开万兴珠宝行。”

    说道此处,掌柜的又停了下来,端起茶杯小喝一口,神秘地问鲁奇:“你猜这少年是谁?”

    鲁奇很自然地回道:“不是判官大人家的傅公子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傅公子呀,那是千里风王风。”

    “王风?哥哥给弟弟还送什么名帖?”

    掌柜的笑道:“这就是他们兄弟俩的玄机了,王风先去了旁边的珠宝店,跟那店主聊了几句,套取了那店主的姓名和老家等状况,然后写在纸上假为名帖,巧妙的将这些信息转给王雨,供王雨施骗。”

    鲁奇犯糊涂了:“他二人这是为何?”

    掌柜的笑道:“这你就不懂了吧,待会你自然明白。千里风走后,万年雨忙着挑选珠宝,张良见来了大主顾,殷勤地跟在王雨屁股后面,王雨挑来挑去,看中了两颗金戒指,一颗镶有蓝宝石,另一颗镶有和田玉,价格不菲,少说也值二三十金。张良特意将两颗戒指拿到旁边一张小木桌上,然后倒上茶,请王雨坐下慢慢挑选。王雨装模作样地仔细甄别,看来看去,还是对镶有蓝宝石的那一颗情有独钟,爱不释手。”

    鲁奇见掌柜的将茶杯喝空,赶紧又倒满,继续聆听。掌柜的道:“王雨正要掏钱买下,突然问道:“这宝石不会是假的吧?’‘什么?怎么可能是假的,公子说笑了,我们万兴珠宝行开了三十多年,向来是童叟无欺,’张良信誓旦旦的保证。王雨想了想,还是有点犹豫,自言自语道:‘不行,我得让袁旭给我看看’。张良一听,问道:‘袁旭?就是对面那家珠宝店的袁旭?’王雨一边仔细检查着戒指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:‘是呀,我们是邵武老乡,他是这方面老行家了,昨天去他店里选,一直没选上,是他荐我今日来你店里的。’张良哈哈大笑:‘王公子,你拿去给袁旭看,如果他说这上面的蓝宝石是假的,我赔你百两黄金。’王雨没有搭理老板,假意甄别着这颗戒指,张良催道:‘王公子你就别犹豫了,我说再多你也不信,你拿去问问袁老板就知道了,你跟他是同乡,我跟他也是老朋友了,有他作证,你才放心。’王雨见他催促,知道鱼儿已经上钩,拿起蓝宝石戒指,对张良道:‘我拿去给袁旭看看,他说行,我就买了。’‘拿去吧,拿去吧,我这可是真金不怕火炼,’张良信心满满地道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去就不回来了?”鲁奇终于明白了。

    店主笑道:“你想还能回来吗?张良见王雨马车停在门口,又与判官公子相识,且亲眼看着王雨拿金戒进了对面三四十步远的店里,他哪能想到其中有诈?张良很久不见王雨回来,再才找了个朋友看店,自己跑去袁旭那边一问,才知道王雨早从后面溜了,张良大急,慌忙回去扣住那辆马车,与莫名其妙的崔贵吵了起来。后来,张良招人将崔贵暴打一顿,强扣了马车,搜走了五十文铜钱,又押往官府控告他与王雨合伙诈骗。可怜我这邻居,就因招惹了王家二骗,引得祸从天降,幸好官府查明原委后秉公断案, 关了他半个月后放了,再才免了牢狱之灾。”

    鲁奇细细回味其中玄机,不觉暗自赞叹:王雨假冒富贵公子,又伪装成与官家相识,自抬身份,骗人信任,那泉州县丞、凤凰客栈的公人、行乞的老叫化,想必都是他的同伙,那邋遢少年应该就是王风了,自己和王雨离开凤凰客栈后一伙公人匆匆赶去,或是巧遇,或是王风报了个假案,引得县衙公人赶往客栈。总之,全都是假的。

    鲁奇想明白了这一切,自言自语道:“此贼一路上对我施以小恩小惠,我直道他是个恩义深重的人,谁曾想他那恩义深处却是一颗贪婪的心,真真可恶!”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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